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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云卿卿過了十八歲生辰的第二日,她被長輩帶在身邊宴客。
前來的是武安伯夫人吳氏。吳氏膝下有一嫡子,正是適婚年紀,武安伯府在這個時候來能赴宴,目的不言而喻。
云卿卿當然也明白兩家長輩的打算。
武安伯府祖上是開國功臣,云家是清貴世家,她祖父是當朝閣老,兩家可以說是門當戶對。而且,她和武安伯世子論情分,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。
兩家結親,也算是意料之中。
“卿卿是我看著長大的,小時候就白面團子一樣,可愛極了,如今出落得更是嬌俏。我真是恨不得有這么個模樣的女兒呢?!眳鞘闲τ谠萍依戏蛉烁翱滟?。
云卿卿正低頭看自己的腳尖,突然就被點名,還察覺到周圍的人都用打趣的目光瞧她。她想了想,就微微抬頭,露出個靦腆笑來。
她這一笑,引得吳氏和云家人都跟著哄笑,氣氛越發的輕松。
云老夫人看了眼身側珠玉一般的孫女,眼里都是歡喜,又側頭跟武安伯夫人說笑。云卿卿搖了搖團扇,移開視線去看外邊碧翠的荷池,余光掃到管事引著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從游廊走來。
她見來人面生,用團扇擋著好奇多看了幾眼。
那人就一路看著人被帶跟前,吳氏此時也瞧見了,頗為詫異地道:“你怎么來了?”
那是武安伯身邊得力的人,這個時候跑來肯定是尋她的。
吳氏心里莫名就有不好的預感。
等到侍衛見了禮,吳氏連忙朝云家人道了聲失禮,起身示意侍衛到一邊說話。
云家的水榭邊上種了不少芭蕉,吳氏就借著一株芭蕉樹擋了擋身形,低聲問:“伯爺怎么派你來了,何事?”
侍衛當即低聲說了幾句什么,吳氏臉色大變,低呼了一聲:“可真?!”
“伯爺讓您先回府?!?/p>
吳氏聞言,在震驚中明白,此事多半是真的了,木木地回頭看了眼正被云老夫人逗得雙眼彎彎的云卿卿。
少女繡面芙蓉,當真是一笑百媚生,可這么個嬌滴滴的姑娘家,居然要遇上那樣不幸的事。
皇帝怎么突然就做了這么個決定啊。
吳氏怔了片刻,縱然同情云家,到底是當什么也不知道,回到水榭里向云家眾人請辭:“老夫人,實在是抱歉,府里有急事,我得先回去一趟?!?/p>
說罷,根本不讓云家人有細問的機會,轉身就快步離開。
云老夫人被鬧得愣在當場,云大夫人追去送人,水榭里方才歡快的氣氛霎時散了個干凈。
“——武安伯府這是什么意思?!”
在人離開后,云老夫人已經反應過來蹊蹺,當即紅了臉,把手邊的粉彩茶碗就摔了出去。
瓷器碎裂的聲音震在眾人心頭,丫鬟婆子當即跪了一地,云卿卿望著那潑了一地的茶,一顆心也怦怦地跳動著。
祖母慈祥,極少動怒,可見是對武安伯府不滿到了極點,才會氣得摔東西。
她猶豫了片刻,走到祖母腳邊蹲下,去把老人鞋邊的瓷片拾起來,怕再把老人給扎傷。
“祖母,身子要緊?!?/p>
她聲音溫柔,好比三月春風,云老夫人心頭一抽,把她拉到身邊來。
“卿卿不要擔心,我定叫那武安伯府說出個理由來!”
孫女蕙心蘭質,性子最是沉靜閑淡不過,她就怕孫女這種不爭不搶的性子去家世復雜的人家要吃大虧,這才選了已經略見式微的武安伯府。覺得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家才放心。
結果親事臨門一腳,武安伯夫人說甩手走就走了,這是□□裸在藐視他們云家。
云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怒。
云卿卿不傻,她只是有時候懶得想太多,聞言自然知道自己親事可能要有變故了。
武安伯夫人走得太奇怪,對方不可能不知道,這樣一走必定要得罪云家。
她在思索中就想到別的,說道:“祖母,武安伯府怎么樣孫女無所謂的,反倒有些擔心是不是朝上發生了什么……您要不要派人去尋祖父和父親探聽一下?”
云老夫人本就不太好的臉色變得青白交加,當即喊來身邊的大丫鬟吩咐讓人去找家里的幾位爺們。
朝堂堪比戰場,一夕間風云變幻,多少人就此含恨化白骨。
云老夫人這么一想,手心都出了汗,云卿卿心里也七上八下的。
正是此際,有人高喊著跑來:“老夫人,宮里來旨意了!還點明了要二姑娘接旨!”
老人嚯地就從椅子中站了起來,驚疑不定看向孫女。
宮里的旨意……適齡的皇子們都已經成親或定親,宮里怎么會有旨意給孫女?!
“快、快!通知其他人,更衣!設香案!”
云老夫人抖著手去拉過滿臉茫然的孫女,腳下跌跌撞撞。
云卿卿連忙扶住她,在快步中看見自己的裙擺翩然,就宛如自己忐忑的一顆心,搖搖墜墜。
府里一陣兵荒馬亂,待跪倒在香案前的時候,云卿卿看到父親正好趕回來,跪到了她前頭。
在父親跪下那瞬間,還面帶自責回頭看了她一眼。
云卿卿來不及細想,內侍尖細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,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躍入腦海時,她聽到長輩們倒抽一口氣的聲音。
——皇帝居然把她賜婚給招安的許鶴寧!
“云二姑娘,快快接旨吧?!?/p>
一雙黑色的皂靴走到她跟前,她盯著內侍朱紅的袍擺,雙手舉過頭頂,手里當即一沉。
明黃的圣旨已經被她穩穩接過,布帛上的繡紋有些扎手,她不得不再用力一些握緊,怕把圣旨給不小心跌出去了。
“臣女叩謝天恩,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?!?/p>
云卿卿匍匐磕頭,這一刻,她發現自己反倒平靜下來了。
既然是賜婚,是不是良人另說,云家人面上都得擠出笑來,與內侍虛與委蛇。
云大夫人順勢遞上準備的紅封,那內侍推脫不接,也沒說什么恭賀的話,只笑吟吟地告辭了。
云府大門關上,沉重的聲音回蕩在所有人耳邊,云大夫人是第一個忍不住,一把就抱著了女兒,哀哭了起來。
“我的兒啊,怎么就把你許給了那樣一個煞星??!他是寇賊??!即便如今歸順朝廷,那也是在刀尖上打滾的,不要命的莽夫,這叫我要怎么活??!”
云卿卿被娘親抱著,滾燙的眼淚也落到她頸窩里,叫她抖了抖。
許鶴寧她知道的,說好聽點是江湖中人,說難聽點就是水寇,靠走在運河上的來往船只吃飯。
那樣的人,說是兇神惡煞不為過。
她正想著,發現娘親身子一軟,居然是受不住刺激昏厥了過去。
“娘——”
云卿卿驚叫,云大老爺連忙搭把手才沒叫母女倆摔地上。
云老夫人杵著拐杖哀哀高喊:“冤孽??!”
一道賜婚的圣旨,把云家鬧得一團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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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這賜婚就落到我們卿卿頭上來了!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!”
長房的花廳里,云老夫人眼里含著淚,連聲問長子。
云大老爺望著年邁的母親,先是嘆了口氣:“許鶴寧是父親提議招安的不假,但誰也沒想到陛下會賜這樣一門親事啊?!?/p>
云卿卿從娘親屋里出來,才走到花廳就聽到父親這樣一句話,免不得頓足出神。
浙江近些年來倭寇橫行,又有像許鶴寧這樣不可控制的江湖組織,朝廷顧此失彼,對整個江南漕運上的治理可謂焦頭爛額。
朝廷打不散許鶴寧之流,到最后,她祖父勸說皇帝招安,把勢力最大的許鶴寧直接封個官職去對抗倭寇。
結果這個許鶴寧確是有武將之才,一年內就清肅了浙江過半的倭寇。這是大功,論功行賞的話早早放出去了,但朝廷也不愿意讓許鶴寧手中再掌更多兵權,就直接封賞了個侯爵,讓他在京城安家。
除此外還讓他進金吾衛,擔了個副指揮使。一來是要斷了他在浙江的勢力,二來金吾衛雖是皇帝親衛,一般情況下就只負責巡查京城,副指揮使又有數人,職權不一,許鶴寧根本就掌不了多少實權。
這樣的職位也就看著重要和榮耀,正好顯得皇帝仁政,能安撫原先跟隨許鶴寧的一應人等,叫他們徹底安心解散。
所以,許鶴寧到了京城就跟折了翅膀沒啥區別。
至于這賜婚,她也懂得皇帝有更深一層的意思,她不過就是安撫許鶴寧其中的一環罷了。
一介水寇,能娶閣老孫女,還有什么不滿足的。再不滿足,朝廷就有給他立罪的名目了。
云卿卿心里明鏡似的。他們這樣的人家,榮寵興衰都在帝王手上,如今,就是帝王要他們盡忠的時候。
她心思百轉千回,突然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。
“祖父……”云卿卿抬頭,發現祖父不知何時歸家來,就站在她面前。
云老太爺側耳聽見花廳里妻子和兒子在說賜婚一事,再見孫女雙手絞著帕子,探手去摸了摸她的發:“卿卿心里難過吧?!?/p>
難過嗎?
云卿卿對上老人慈愛的目光,腦海里先是閃過武安伯世子溫潤的模樣。
如若沒有賜婚,她應該會嫁一個溫潤如玉的夫君,兩人有打小的情分在,想必婚后應當琴瑟和鳴。如今……她眸光暗了暗,很快,卻又展顏一笑。
“祖父,這門親事沒有孫女想象的那么差對不對?!?/p>
云老太爺胸口一悶,想到皇帝的意思,閉了閉眼,良久才點點頭道:“許鶴寧性格是乖戾了些,但也不是傳言嗜殺成性的人,他定然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家,又是賜婚……”
“我懂了?!痹魄淝潆p眼一彎,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,“成親后過得怎么樣,皆在孫女。真論起來,這樣一門賜婚,他才該是煩惱那個,恐怕他要把孫女給供起來?!?/p>
賜婚看著是皇帝對許鶴寧的榮寵,可這份隆恩下藏著的是機鋒,許鶴寧聰明的話,肯定不會為難她。
云老太爺沒想到孫女會說出這樣一番透徹的話來,一時無言,良久才在心中感慨。他這孫女,平時溫吞不愛多話,其實比誰都聰慧,可讓嫁給許鶴寧,他還是覺得心痛。
也是說曹操,曹操就到。云家管事跑得滿腦門是汗,前來稟道:“閣老,金吾衛的許副使到了門外……說是來談親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