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狐思在整整十日的驅邪陣法中活了下來,這個凡人還是妖王的徒弟,妖王顧休同時修煉妖術和道法,到時又有誰能打得過他?”被威壓按在地上的令狐思終于站起了身子,他撣了撣膝上的土,又將扇面展開了。風吹得愈發猛了,終于帶起一陣雨。柳逸安單薄的孝衣瞬間被澆了個透,胸前早已干涸的血跡被水一洇,像綻開一朵花。顧休抬起右手為他擋雨。兩人之間瞬間撐起無形的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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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仙以煉氣為主,驚才絕艷者一百年凝成金丹,壽元二百,可以氣化形、御物,亦是修真門派之中流砥柱。門派長老以及掌門往往可臻化神境界,享三百年壽命,體內真氣磅礴如汪洋卻不外露,探之如無底深淵。而大乘之后,便可登入仙門。
“修道之人,以善意為本。我乾元自創派以來,宗中弟子無一不以匡扶正道,除奸諸惡為己任。當然,也有弟子難以抵抗凡俗誘惑妄動邪念,但只要心有惡念,就無法催動乾元心訣,到時破綻百出,便是其伏誅之時?!?
周初一語速極慢,一字一句,像鉛鑄的鐘錘,狠狠敲進眾人耳中。眾弟子入門時,往往只聽師尊教導不可妄動邪念,但問及后果,眾長老都閉口不談,是以所有弟子都以為這只是尋常的入門訓誡,今日方知原委,紛紛動容。
“云成,你停滯在五層多久了?”周初一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眾人,最終釘在了為首的弟子身上。
云成垂頭,遲疑答道:“二十年?!?
“修煉十年突破三層,第四十年突破四層,當屬聰慧之輩,但此后二十年再無長進?!敝艹跻坏?,“你的心不靜?!?
“這一個月先在一層與你的師弟一起修習,待想好為何修道后,再去二層?!?
云成低頭應了。
“師叔,那弟子與師弟……”跪坐在他身旁的碧竹峰弟子卻忽然開口。
柳逸安眼神掃去,只見出聲那人雙目神采熠熠,嘴角含笑,比之云成的持重,更有一番意氣風發之態,應是資質極佳,年少有為之輩。
周初一走了過去,手在青年肩膀、手臂處仔細摸過,繼而點頭微笑:“二十六歲已達五層心法,你便是祝為?”
那被叫做祝為的青年回道:“正是弟子。師尊昨日命弟子與師弟祝帆前往連云峰修習,因師叔正閉關修煉,便未打擾,還望師叔原諒?!?
“嘁?!?
周初一還未說話,一聲不屑卻從角落傳來。這聲音極為刻意,顯是并不準備給祝為面子。眾人的視線便轉向了聲音來源。
靜和正湊在柳逸安耳邊與他咬耳朵:“這哪是小輩與長老該有的說話模樣,昨日師尊不方便,那今日師尊出關呢?鬧出這么大動靜,他倆卻還在二層扎著。分明是瞧我連云峰無人比他厲害,眼睛長到腦袋頂上去了,嘁?!?
一邊說著,一邊不時翻著白眼。
柳逸安忽然按住了他的腿。兩少年遲鈍地轉過頭去,冥思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扎在他們身上。尤其是祝為和祝帆師兄弟,若是有一種術法,能從眼中射出靈力,恐怕他二人此刻早已被千刀萬剮。
靜和嘿嘿撓著頭,裝作什么都不知道。柳逸安則抬起頭,微笑看向碧竹峰兩位弟子。
修仙先修心,若他們真被靜和一兩句話逗起火來,那今日的笑話,恐怕就要落在碧竹峰弟子身上了。
果見那祝為只是盯了他們幾眼,又將視線挪回,看似渾不在意,繼續回著周初一問的話。
柳逸安在靜和手背拍了拍,笑著安撫:“你若氣不過,十年內突破五層,到時候去碧竹峰溜一圈,殺他的威風?!?
也不知是被柳逸安的笑晃了眼,還是因他的話慌了心,靜和看著柳逸安,忽然安靜了,一雙手放在膝頭,慢慢收緊。
周初一在祝為肩頭一拍:“冥思室自有規矩,能去幾層,由心法決定?!闭f完,又對幾位弟子分別囑咐幾句,便握著空劍鞘走了。
冥思室一共五層,分別對應修仙五個境界,越向上走靈氣越濃,同時也需要更深厚的心法支撐方能吸收其中靈氣,若冒然上樓,極有可能因無法承受過于濃厚的靈氣而走火入魔。乾元十層心法,達到三層便是筑基境界,此后每突破兩層心法便可提升一個境界。依照規矩,碧竹峰兩位弟子乾元心訣均突破三層,可登上二樓。
祝為聽見周初一的話,目光掃過坐在地上的眾人,略略頷首,轉身向二樓走去。
只是,他的腳剛欲踏上二樓的臺階,卻如踢到一塊鐵板,半步不得進。
祝為換了只腳,前面仍如豎著一道透明的墻。他抬起雙手向前摸了摸,只覺被一股無形的力攔阻在外。
他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。
一旁的祝帆走到半路,見師兄不動,回過頭來納悶地看他一眼:“師兄,還要再敘敘舊?”
眾人的目光全因他的一句話轉到了自己身上,祝為在心中暗罵師弟沒眼色,雙腿暗中使力,卻仍是半寸也不能前進,他索性轉過身走到眾人身邊,一撩道袍坐了下來,向祝帆招招手:“師叔方才說了,修道以修心為主,咱們也不必急于一時。不若在這里與眾師兄弟一同參詳,或許別有感悟?!?
“可……”祝帆頓了頓,終于被師兄的目光嚇得收了聲??粗侨鹤罡咝逓椴贿^是五層心訣的連云峰眾弟子,不情不愿地坐在空蒲團上。不過他很快發現,連云峰不愧為靈氣濃郁之地,便連冥思室的一層,其靈氣之純凈,也可與碧竹峰清修所二層媲美,如此比較,在這里修煉也不會吃虧。想通之后,祝帆便很快放空思緒,靜心修習。
而他身旁的祝為此刻卻是驚怒交加,手腳活動自如,經脈暢通無阻,卻不能登上二樓,這分明與當初他以乾元秘法三層功力強登清修所二層,卻因靈氣過于濃郁,形成一道無形屏障,將他阻攔在外的情形一模一樣??伤讲诺嵌菚r毫無阻攔,為何此時卻被定在一層?
祝為忽然想到周初一臨走前拍向自己肩膀的手,直將牙根咬的咯咯作響——定是周初一那時在他身上下了禁制,把他的內功心法限制在了三層以下。這位周師叔果然如師尊所言,修為不高,心眼也不大。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身鑄劍的本事。
念及此,祝為的眉頭不由得一跳,剛才在二層修煉,自然是聽到了樓下吵鬧,他本是當成了笑話來聽,卻在追風出鞘時,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。
那是寶劍自身強大的威壓對弱者天然的震懾,亦有寶劍的靈性對所有修道之人的吸引。
祝為見過師尊陸初二的佩劍秋葉,劍身纖細,薄如蟬翼,雖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劍,卻始終是凡物,生不出靈智。
追風雖同樣沒有靈智,但卻隱含靈性,尤其自周初一鑄出此劍后,日夜與之一同修煉,早已人劍合一,與寶劍心意相通。
若飛升是修道者畢生所求,那一柄趁手的寶劍便是修道路途支撐眾人走下去的竹杖。念及此,祝為不由有些后悔剛才對周初一如此莽撞,目光在連云峰眾弟子身上來回逡巡,終于落在了角落里的兩個少年身上。
一個圓頭虎腦,傻呵呵地看著對方笑的,是靜和。另一個清瘦俊美,臉色雖帶著病態蒼白,卻掩蓋不住其出挑氣質的,應該是半月前來此借住,傳說中的青玄師叔祖轉世。祝為聽著二人正小聲談論乾元一層心訣的含義,心中有了計較,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祝帆,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。
祝帆聽完,一張臉憋成了醬紫色,終究抵不住師兄的眼神,支支吾吾開口,音量極大,語氣也極為生硬:“師兄……呃機會難得,我想從第一層開始重新練。你,你從頭教教我心訣的意思吧?!?
柳逸安與靜和的注意力,便立刻被祝帆這一番故意為之的話吸引過去。
祝為聞言,頗為謙遜地笑了笑,以眾人聽著模糊、仔細辨認卻又剛好能聽清的音量道:“不敢說教,卻可以分享與你一些感悟。第一層主要講的是如何靜心入定,感受天地靈氣,因此靜心便最為關鍵。師弟,打坐時呼吸吐納你可會了?”
祝帆點頭。
祝為余光看到靜和的耳朵都快貼了過來,便又續道:“那便在吐納時,將注意力集中在你的一呼一吸上,感受口鼻將新鮮氣體吸入身體,緩慢下移至丹田,再將濁氣吐出的過程。每一次呼吸,便是體內一方世界與外界天地交換的過程。天地中有你之一部分,你的體內,也有天地的一部分。因此感受自己的呼吸,便等同于與天地互通。師弟覺得如何?”
“啊——”祝帆點頭,再次生硬地開口,“師兄說得極為易懂,我這便試試?!?
祝為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淡的笑意,聽見祝帆回話,也略一點頭,閉上了眼睛開始修煉,自始至終都不曾將視線挪到柳逸安與靜和的身上。
“逸安哥,大師兄當初也說要學會感受自己,只是沒他說的這么多?!膘o和道。
柳逸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已經入定的祝為,低聲道:“試一試?!?